孫海洋是深漂。由于家境貧窮,15歲的孫海洋離家在外打工,19歲在武漢開了間包子鋪。2007年,為了兒子孫卓能在大城市成長,孫海洋帶著積攢下來的本錢,來深圳創(chuàng)業(yè)開包子鋪。
孫海洋將包子鋪的選址定在了南山白石洲,除了人員密集且臨近地鐵外,另一重要原因則是,包子鋪旁邊就是沙河中心幼兒園,他希望可以一邊做生意,一邊照顧小孩。 4歲的孫卓沒來深圳前,一直是爺爺奶奶在老家?guī)еL大的。直到父母決定開包子鋪,才把他接來深圳讀書。
2007年10月3日,孫海洋的包子鋪開業(yè)。10月8日,孫卓到幼兒園上學(xué)。
孫海洋做包子的手藝很不錯,那時候他的包子賣5毛一個,每天能賣2000塊錢。為了賺更多的錢,孫海洋的包子鋪沒有請人幫忙,只有他和妻子兩個人,每天要凌晨一兩點起來做包子。
2007年10月9日晚上7點半,忙活了一天的孫海洋躺在店里休息,妻子在廚房里切蔥蒜,準備明天的材料。誰知,孫海洋睡著了。
孫卓跟孫海洋說:“爸爸,我出去玩一下?!睂O海洋對孫卓說:“天黑了,你還跑到外面玩什么?!薄@是他們父子相認前的最后一次對話。
10月9日晚上,4歲的孫卓被人販用玩具車和零食誘拐,當(dāng)時孩子還穿著幼兒園嶄新的校服。這是包子店開張后的第6天。
當(dāng)時的白石洲,是深圳典型的城中村。密密麻麻的握手樓,匯集了五湖四海的務(wù)工人員,且流動性極大,幾乎沒有監(jiān)控等安全設(shè)備。犯罪嫌疑人吳某便是當(dāng)時在城中村某商場做保安。(這十多年來都不知道其姓名) 在后來的監(jiān)控視頻中孫海洋看到,吳某從他店鋪門口用玩具車將孫卓逗走。
“當(dāng)他們一路走到超市門前時,卓卓不愿意再往前走了,那個男人又從包里掏出零食引誘,一直折騰了近50分鐘?!睂O海洋說。
“他問小孩吃不吃糖果,小孩不理他。他就在小孩面前丟一塊糖果,小孩就撿起來,他再丟一塊小孩又撿,他就這樣一塊一塊拿糖果把小孩哄走的。”深圳民警抓獲吳某后介紹道。 其實小時候的孫卓很膽小,不敢跟人打招呼。后來孫海洋發(fā)現(xiàn),3歲的孫卓去菜市場已經(jīng)敢跟魚販買魚了,他還為此很驕傲:“能把孫卓教育得從小就不怕生人”。只是之后的10多年里,他感到后悔了。
據(jù)被抓捕歸案的吳某交代,當(dāng)時因為聽信了“養(yǎng)兒防老”,又發(fā)現(xiàn)包子店的孫海洋夫婦忙于生意,時常疏于看護。于是,他將孩子帶到了山東聊城老家供人撫養(yǎng)。 發(fā)現(xiàn)孩子失蹤后,孫海洋追到了十字路口,但他判斷人販子不敢走大路,于是他選擇了另一條小路。孫卓失蹤后的第六天,孫海洋才發(fā)現(xiàn)路邊超市有攝像頭,調(diào)取監(jiān)控記錄才發(fā)現(xiàn),自己當(dāng)時選錯了路。 當(dāng)晚,孫海洋夫婦就去了派出所報警。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兒子的背影在超市監(jiān)控錄像中消失時,上面顯示的時間,離他去派出所報案的時間僅相隔十分鐘。命運再次跟他開了玩笑。
他們還發(fā)現(xiàn),當(dāng)天在超市附近,孫卓曾沿家的方向跑回來,人販子就跟在后面。正因如此,恰巧被攝像頭幸運地記錄下人販子的模糊面貌。而且本來只是保留一周的影像記錄,被超市老板特地保存了下來。
得知自己帶了4年的孫子到深圳被拐后,孫海洋69歲的母親帶著一班親戚來到深圳幫忙尋找。后來幾年里,年過七旬的奶奶就呆呆地坐在深圳鬧市區(qū)的地鐵口,盯著小孩子看。有時還聽說別人有線索,就獨自跑到外地,睡大街乞討,只為看到孫子的模樣。
后來,孫海洋光是尋人啟事就印發(fā)了10萬份。14年后的今天,他的家里還有幾千張尚未發(fā)出的尋人啟事。在那個信息技術(shù)還不發(fā)達的年代,他只能用這種沒有一點科學(xué)含量的方式繼續(xù)尋找。
從孩子丟失的第6天,孫海洋就取下自家的包子鋪招牌,找人專門訂做了一塊長3米、寬1米的廣告燈箱,上面寫著“懸賞20萬尋兒子”。 一開始懸賞5萬,后來把老家的房子變賣,將賞金提高到10萬,最后又提高到20萬元。
失子的打擊讓孫海洋無心經(jīng)營,原本生意火爆的包子鋪開了3年后關(guān)門。后來他懇求房東,保留“懸賞20萬元尋子店”招牌。2015年左右,它仍掛在白石洲的街頭。
也許是為了見到更多的人,孫海洋后來在深圳開過一段時間出租車,一邊開車一邊尋子。 20萬不是小數(shù)目。在懸賞的新聞出來后,不少不法之徒就想騙孫海洋的錢包。
他們有的通過提供線索、恐嚇、詐騙等方式,讓孫海洋給他們打錢。但孫海洋說,自己不恨他們,至少說明了這個事情被傳播出去了,被人看到了,這就還有希望。
但他最怕的是,后來連騙子都不騙他了。
14年,孫海洋跑了26個城市尋找孩子。
在他隨身的雙肩包里,滿滿的都是找兒子的材料和筆記,里面有孫卓的頭發(fā),可用來做DNA比對,還有三個U盤,里面都是人販子拐走孫卓的監(jiān)控錄像。
曾經(jīng),家里人曾勸孫海洋離開這塊傷心地,換一座城市生活。他總是回道:別管我,我?guī)е鴥鹤觼淼?,我不會這樣離開的,我不找了還誰來找?至少我要找到他的下落,人販子拐走孩子又不會上天去?不會找不到的。
2014年,陳可辛導(dǎo)演的“打拐題材”電影《親愛的》在全國影院熱映,其中張譯飾演的韓德忠,原型就是孫海洋。電影上映后,孫海洋唯一的要求就是,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加入片尾。這個號碼自從“懸賞20萬尋子”后,再也沒有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