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娶婦（京劇傳統(tǒng)劇目）

劇情

河伯娶婦

見《國語》及《列國演義》第八十五回。川劇有《鄴水投巫》，又《河伯娶婦》。

京劇劇本

河伯娶婦

（西門豹上。）

西門豹（引子）晉國三分，魏獨強，建國安邦。

（白）下官，西門豹。在魏文侯駕前為臣。昨日奉了文侯之命，出守鄴縣。我想，治理地方，當先取得民心。此番到了住所，必須查訪民間疾苦，善為處理，如此方能收服人心，便于理治。

來！

（院子暗上。）

院子（白）有！

西門豹（白）人役們走上。

院子（白）人役們走上！

（四龍?zhí)鬃詢蛇叿稚?。?/p>

西門豹（白）帶馬，鄴城去者！

（眾人同走圓場，西門豹上馬。）

河伯娶婦

治地方必須要先得民心。

要想要留美名先除弊政，

免民怨得民心方得太平。

因此上我必須細心訪問，

去官服喬改扮私訪鄴城。

（白）來！

院子（白）有！

西門豹（白）便服伺候。

（院子下，取便服上。）

西門豹（白）家院，你我二人微服前行，人役們在后面遠遠相隨。有事相喚。再上前來。

（四龍?zhí)鬃詢蛇叿窒?。?/p>

西門豹（唱）守地方必須要人心歸順，

到鄴城第一件細察民情。

（西門豹、院子同下。）

【第二場】

（三老上。）

三老（念）身為鄉(xiāng)長，教化一方。

（念）做官沐民非沐民，賺些銀錢乃是真。為人不把良心昧，怎能做得人上人。

（白）下官，鄴城鄉(xiāng)官三老便是。執(zhí)掌鄴城一帶的教育風化等事。凡是鄉(xiāng)民有什么婚喪之事，都需要我去執(zhí)掌辦理，我也就趁機撈上幾個，裝入腰包，倒也逍遙自在。每年春社日，為河神娶婦，是我一筆大大的油水。

我說廷掾哪！

（廷掾暗上，在三老旁打盹。）

三老（白）我說廷掾啊……嗨嗨嗨！怎么一出來就睡了？

（廷掾不理。）

三老（白）喂！醒醒！吃面了！

廷掾（白）好熱的鹵！

三老（白）什么好熱的鹵？

廷掾（白）您不是說吃面嗎？

三老（白）你光惦記著吃哪！今兒為什么你一點精神都沒有?。?/p>

廷掾（白）您想想：咱們這鄴城一帶，近年來連遭荒旱，民窮財盡，老百姓逃的逃，跑的跑，剩下的人口，也一天一天的減少，凈是些窮光蛋，撈不了多少油水。您想想，咱們這個衙門里，一不長谷子，二不長高梁，咱們吃什么呀？叫我哪來的精神！

（廷掾繼續(xù)打瞌睡。）

三老（白）嗨，別睡了，咱們說正經(jīng)的。

廷掾（白）我這都是實話。

三老（白）算算，多會兒就到春社日啦？

廷掾（白）噢，為河神娶媳婦的日子?。拷駜簜€是二月十四日，明兒個是十五，后天……噢，三月十五日春社日，算起來也就不過個數(shù)來月啦。

三老（白）還有個數(shù)來月，咱們應該計劃計劃攤派款子的事啦。

廷掾（白）是啊！

三老（白）選娶新婦，怎么還不見巫祝她來同我商量呢？

廷掾（白）巫祝是干什么吃的，她不會忘了這件事，一定會來的。

巫祝（內(nèi)白）唔??！

（巫祝上。）

巫祝（念）祝由治病，祭祀求福。

（白）我乃鄴城管祭祀的巫祝。春社日河神娶婦的日子快到啦，我不免去找三老商議商議，如何備辦才好。

來此已是，里邊哪位在？

廷掾（白）是你呀，我說你要來啦不是？

巫祝（白）三老可在家嗎？

廷掾（白）在呢，正等你哪！

三老（白）噢，巫祝來了。

巫祝（白）三老您老好呀！

三老（白）哦，巫祝到了，請坐吧！

巫祝（白）坐著吧，啊，三老，為河神娶婦的事，又快來到了，這回您瞧怎么辦好呀？

三老（白）是啊，我正為這件事在這兒盤算哪。適才聽廷掾說：今年不比往年，人口減得更多了，怎么籌辦此事才好？

巫祝（白）人少了，我們不會多攤派嗎？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能叫他們虧了咱的腰包；再一說，這是“圣事”，他們誰敢違抗呢？

三老（白）巫祝說得對，過去我們是斂派多少，花費多少呢？

巫祝（白）斂上來的是二百多萬貫，花銷大約二三十萬貫。

三老（白）廷掾，今年我們可以攤派多少呢？

廷掾（白）過去我們?nèi)挸鞘俏迩羧丝?，現(xiàn)在頂多也不過四千戶了，過去每戶是四百貫，今年人口少，就派他們每戶五百貫，這樣不是照樣可以湊成二百萬的數(shù)了嗎？

三老（白）好。如此就每戶派他們五百貫，誰拿少了也不成！

廷掾（白）好。這事交給我啦。

三老（白）這選新婦的事，該怎么辦呢？

巫祝（白）還是老辦法。誰要是拿不出錢來，就選他的女兒做河神的新婦。

三老（白）好。可是這個攤錢的事情，我們還是得和豪長老五商量一下，他要是反對，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巫祝（白）三老想得周到，咱們此刻就去。

三老（白）廷掾，你先去各戶說說攤派款子的事，叫他們有所準備。

廷掾（白）對。我這就去！

（廷掾下。）

三老（白）正是：

（念）共議娶婦事，

巫祝（念）舞弊又營私。

（三老、巫祝同走圓場。）

三老（白）到了。門上有人嗎？

（丑院子上。）

丑院子（白）是哪位？

原來是二位。

三老、

巫祝（同白）豪長在家嗎？

丑院子（白）在家。有請家爺！

（豪長上。）

豪長（白）唔哼！

三老、

巫祝（同白）豪長！

豪長（白）原來是三老、巫祝。請坐！

巫祝（白）我說老五，春社日快到了，為河神娶婦的事，也該備辦了。

豪長（白）今年你們打算怎樣地備辦呢？

三老（白）往年，咱們鄴城人口共是五千戶，每戶攤派四百貫，現(xiàn)在鄴城人口頂多不過四千戶，非得每戶攤派五百貫，才能湊夠我們應用的二百萬貫。你看怎么辦？

豪長（白）恐那些窮佃戶們一時繳納不齊。

三老（白）只要你出頭來辦，那些佃戶還敢違抗嗎？

巫祝（白）是呀，這事就得靠您辦了。我還聽了些風言風語，說什么河神不公平啦，官家不管老百姓啦……

豪長（白）唔，我倒想起來了！我這里有一佃戶，名叫阿農(nóng)，前日他對我的家院說道：說什么衙門里打官司，可以花錢買命，河神娶媳婦，也可以花錢買命。我看這倒是有心之言。這樣說來，他們是企圖反抗官府了！

巫祝（白）像這種人，咱就得給他們個厲害的瞧瞧。我看你就先治治那個阿農(nóng)。

豪長（白）對！

三老（唱）但愿此事早辦妥，

巫祝（唱）免得圣會受折磨。

（三老、巫祝同下。）

豪長（白）家院！

丑院子（白）有！

豪長（白）前日我命你去向阿農(nóng)討要欠債，他可曾交上？

丑院子（白）他一點也沒交。他說去年年成實在不好，等今年秋收一塊兒交還。

豪長（白）這個老奴才！竟敢不交，少時你要派人將他找來。

丑院子（白）是！

（阿農(nóng)上。）

阿農(nóng)（唱）適才廷掾到我家，

五百貫錢要我拿。

河神年年娶新婦，

無錢借貸到豪長家。

（白）適才廷掾到我家中，言說今年河神娶婦，每戶要五百貫錢，限期三日交齊。想我老漢，終年窮苦，哪有這許多錢交納。只得再到豪長家中，求他借些錢與我。

來此已是，里面哪位在？

丑院子（白）噢，老阿農(nóng)呀？正想派人去找你哪！

阿農(nóng)（白）噢，煩勞掌家通稟，就說我阿農(nóng)有事求見。

丑院子（白）候著！

阿農(nóng)（白）是是是！

丑院子（白）家爺，外面老阿農(nóng)要見。

豪長（白）叫他進來！

丑院子（白）是。

叫你進去！

阿農(nóng)（白）是。啊豪長，我又求靠你老人家來了！

（阿農(nóng)跪下。）

豪長（白）起來起來！老阿農(nóng)，你今天給我送來多少欠款？

阿農(nóng)（白）豪長啊！今年河神娶婦，廷掾派了我五百貫錢，我實在分文無有，今日是來求你老人家再慈悲我一下，借我一些錢，免那官府催迫，以后連同前欠，加倍奉還！

豪長（白）我道你是與我送錢來了。我對你說：限你三天，將借我的錢統(tǒng)統(tǒng)歸還，如若不然，我要將你的家具耕牛全部收回，還要將你父女收做我的家奴使用。

阿農(nóng)（白）求你老人家多多慈悲吧！日后一定加倍奉還你老人家就是。

（阿農(nóng)下跪。豪長扶起，故作思索。）

豪長（白）也罷！你既然無有銀錢交納攤派，三月十五日乃是河神娶婦之期，你可將女兒送至河上，做了河神的新婦，也就免去你應交的攤派了。

阿農(nóng)（白）哎呀豪長啊！

（阿農(nóng)跪下。）

阿農(nóng)（白）老漢只有一個女兒，父女相依為命，還是求你老人家多發(fā)慈悲，與巫祝說說，不要選我的女兒做河神的新婦吧！

豪長（白）你既心疼女兒，那你就把欠我的債款，河神娶親的攤派，統(tǒng)統(tǒng)拿來！

阿農(nóng)（白）啊呀！我哪里來的這許多銀錢呢？

豪長（白）沒有？那就這么定了！

（豪長下。）

丑院子（白）老阿農(nóng)，還不快點兒回家準備準備！

阿農(nóng)（白）唉！

（丑院子、阿農(nóng)自兩邊分下。）

【弟三場】

（阿農(nóng)女上。）

阿農(nóng)女（唱）老爹爹向豪長前去借貸，

倒叫我女兒家掛在心懷。

與人家做嫁衣茅舍等待，

等我父回家來細問明白。

（阿農(nóng)上。）

阿農(nóng)（唱）狗豪長不借貸倒還不怪，

他不該要將我女配河伯。

悲切切來至在自家門外，

叫一聲我的兒快開門來。

阿農(nóng)女（白）爹爹回來了？

阿農(nóng)（白）唉！回來了！

阿農(nóng)女（白）可曾借到銀錢？

阿農(nóng)（白）唉！不但沒有借到，反而惹出一樁禍事來了！

阿農(nóng)女（白）什么禍事？

阿農(nóng)（白）那狗豪長不借銀錢倒也罷了，他與巫祝串通一氣要選我兒去做河神的新婦！

阿農(nóng)女（白）你待怎講？

阿農(nóng)（白）要你去做河神的新婦！

阿農(nóng)女（白）哎呀！

（阿農(nóng)女暈倒，阿農(nóng)捶背呼喚，阿農(nóng)女醒。）

阿農(nóng)女（唱）聽父言嚇得我魂飛天外，

（三叫頭）爹爹！我父！爹爹呀！

（阿農(nóng)女哭。）

阿農(nóng)女（唱）晴空中響霹靂當頭打來！

莫非是女兒欠下冤孽債，

連累了爹爹遭禍災。

（白）哎呀爹爹呀！女兒一死，卻不要緊，拋下爹爹無人侍奉，叫女兒怎生割舍！爹爹快快想個主意，免去此難！

阿農(nóng)（白）唉！事到如今，還有何法可想呢?

（阿農(nóng)、阿農(nóng)女同作難。）

阿農(nóng)女（白）爹爹，你我只好再去到豪長家中苦苦哀告，求他發(fā)個慈悲，免了女兒，也未可知。

阿農(nóng)（白）唉！那豪長乃是鐵打的心腸，豈能放過你我父女？

阿農(nóng)女（白）如此說來，難道叫我父女坐待一死不成！

阿農(nóng)（白）我意不如收拾收拾，逃走了吧。

阿農(nóng)女（白）但不知逃往何處？

阿農(nóng)（白）你我先離此處再做道理。

阿農(nóng)女（白）如此待兒收拾收拾。

阿農(nóng)（白）快去。

（阿農(nóng)女下。豪長、巫祝、廷掾同上，二小巫隨同上。）

豪長（白）老阿農(nóng)，河神已選定你的女兒做新婦了。快快收拾收拾，我們是來抬新婦來了。

阿農(nóng)（白）哎呀豪長?。∠胛腋概?，相依為命，還望你老人家多加美言，免了此事。派的我的五百貫銀錢，我一定設法交上也就是了。

豪長（白）如今你女兒做了河神的新婦，那五百貫銀錢，可以免繳了。

（阿農(nóng)女上。）

阿農(nóng)女（白）我舍不得爹爹！

阿農(nóng)（白）豪長??！我這偌大年紀，女兒若是去了，我也難以活命。望你老人家發(fā)發(fā)慈悲，免了我女兒，來世變牛變馬。也要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阿農(nóng)、阿農(nóng)女同跪下哀求。）

阿農(nóng)女（白）豪長，你可憐可憐我父女吧！

豪長（白）老阿農(nóng)，你女兒做了河神新婦，這不是榮耀體面的事嗎？怎么這樣地想不開呀？起來起來，你們再好好地想想吧。

廷掾（白）是呀，跟河神做親，這不是高抬你們嗎？你怎么這樣不識抬舉呢！

阿農(nóng)女（白）爹爹，女兒不去！

阿農(nóng)（白）你們不能奪去我的女兒！

巫祝（白）你這個老奴才，真是斗膽?。∧阋稽c敬神的誠心也沒有。你竟違抗“圣事”，這還了得！河神怪下罪來，大水演了全城，你吃罪得起嗎？你擔待得起嗎？現(xiàn)在圣期已近，新婦還要齋戒，今天我們就要把人抬走。

廷掾（白）對！今天我們就得抬人！隨我來！

阿農(nóng)（白）你們不能搶我的女兒！

（眾人擁阿農(nóng)女同下，廷掾?qū)⑥r(nóng)踢倒在地。）

廷掾（白）摔死你這個老不死的！

（廷掾下。）

阿農(nóng)（白）且??！這群狗豺狼竟將我女兒搶了去了！我也不要這條老命了，我要與他們拼——拼、拼、拼了吧！

（阿農(nóng)甩髪下。）

【第四場】

（農(nóng)夫、農(nóng)婦、農(nóng)女同上。）

農(nóng)夫（唱）一家人逃出了鄴城以外，

農(nóng)婦（唱）但不知去何方早做安排。

（白）姥姥，我們一家人，只說逃難去，但不知逃往何處是好？

農(nóng)夫（白）媽媽，聞聽人言，北方趙國，地多人少，容易安生。我們一家人就逃往趙國去吧。

農(nóng)婦（白）唉！常言道：窮家難舍，熱土難離。如今這兩句話輪到我們的頭上來了！可是叫我實實地舍不得這個窮家呀！

農(nóng)夫（白）唉！媽媽，前年就為了河神娶婦送了我大女兒性命；今年又怕巫祝要來陷害我們的小女兒。如今，這個窮家舍得也要舍，舍不得也要舍，實是出于無奈，我們走吧！

農(nóng)婦（白）唉！唉！天災人禍，我們窮人是無有活路的了！

農(nóng)夫（白）媽媽！

（唱）勸媽媽你休要心中難過，

都只為救女兒一命得活！

（鄉(xiāng)民甲、鄉(xiāng)民乙同上。）

鄉(xiāng)民甲（唱）拿不出五百貫一場大禍，

鄉(xiāng)民乙（唱）交不上攤派錢性命難活！

鄉(xiāng)民甲（白）賢弟你趕來做甚？

鄉(xiāng)民乙（白）我問你要到哪里去借錢？

鄉(xiāng)民甲（白）到你我舅父家去借。

鄉(xiāng)民乙（白）想你我的舅父，光景也是寒苦，哪有銀錢借與我們。依我看，這五百貫錢就是不交，看他還將我們怎樣？

鄉(xiāng)民甲（白）唉！這五百貫錢若是拿不出，要受官府的拷打，那自不必說。倘若當真河神降下罪來，發(fā)了大水，淹沒了全城，你我怎能吃罪得起！

鄉(xiāng)民乙（白）我們沒錢，難道還將我們逼死不成！

西門豹（內(nèi)白）馬來！

農(nóng)夫（白）你看那旁有人騎馬來了！

（院子引西門豹騎馬同上。）

西門豹（唱）催馬加鞭奔鄴城，

又見路旁有行人。

（白）路旁有一伙行人正在講話，見了我等，卻又不講了。其中定有緣故！

（西門豹下馬。）

西門豹（白）啊老丈，請過來！

農(nóng)夫（白）客官講說什么？

西門豹（白）請問老丈，此地離鄴城還有多遠?

農(nóng)夫（白）離此不遠就是。

西門豹（白）噢。老丈攜帶行李，不知意欲何往？

農(nóng)夫（白）你問我嗎？我是帶領(lǐng)媽媽、女兒，逃……不，我們一家人到北邊去看望親戚的。

西門豹（白）啊，老丈。我們是遠方來的客商，你但說不妨。

院子（白）是啊！老丈但講何妨。

鄉(xiāng)民乙（白）說也無用，你們還是走你們的路吧！

西門豹（白）你們面帶愁容，想必有什么心事，你們?nèi)羰钦f將出來，能與你們分憂解愁，也未可知。

院子（白）我家主人是個好心腸的人。你們有什么心事，只管對他言講。

農(nóng)夫（白）唉！縱然如此，對此事恐怕也無有什么好辦法呀！

院子（白）講出來，大家也好出個主意呀！

鄉(xiāng)民甲（白）我看此人，倒像是個好人，對他講明，也許真能替我們出個好主意呢！

西門豹（白）是啊！

農(nóng)夫（白）客官，我是這鄴城的一個小生意人，這是我的老婆和我的女兒，我們一家是逃難的。他弟兄二人乃是要出城去借錢的，只因為我們這里的河神，年年要娶個新婦。為了替河神娶婦，每戶都要攤派幾百貫錢的費用，想我們窮苦人家，哪有這些銀錢交納？故而在此愁悶。

西門豹（白）怎么，河神還要娶媳婦？

鄉(xiāng)民乙（白）正是。一年娶一次。

西門豹（白）這倒是件奇怪之事。請諸位詳細地說上一遍。

農(nóng)夫（白）客官！那河伯就是這里水神，最喜歡美婦，我們每年都要送給水神一位美貌的姑娘，才能保佑我們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不然就要天干地旱，顆粒不收。

西門豹（白）有這等事？這新婦是怎樣的送法？

農(nóng)夫（白）就是由我們這里的巫祝，見誰家的姑娘長得美麗，就選定她做河神的新婦。選定之后，齋戒七日，單等春社日那一天，由豪長、廷掾、巫祝等將新婦送到河邊，坐在用蘆葦編成的筏子上面，向東流去，流來流去，就沉到河底去了！

西門豹（白）這不是白白的送去一條人命嗎？

鄉(xiāng)民乙（白）誰說不是呢！河神是真有假有，反正送掉一條人命是真的。

鄉(xiāng)民甲（白）哪里是河神娶婦，簡直是淹死活人！

西門豹（白）你們?yōu)楹尾粚⒚饬舜耸拢?/p>

鄉(xiāng)民甲（白）說是惱了河神，就要發(fā)來大水，淹沒全城。

西門豹（白）此事是何人發(fā)起，何人備辦哪？

農(nóng)夫（白）是管祀禱的巫祝所說，管教化的三老和廷掾主辦。已經(jīng)流傳多年。

鄉(xiāng)民甲（白）每年為河神娶婦，都要攤派我們幾百貫，想我們終年窮苦，怎能拿得出來，只好變賣東西，變賣東西不夠，還要多方借債。

農(nóng)夫（白）唉！要是選上那富貴人家的女兒，人家有錢可以買命，若是選上我們窮苦人家的女兒，哪有這許多錢去買命呀！只得逃往他鄉(xiāng)。

西門豹（白）噢！原來如此。

鄉(xiāng)民乙（白）這事鬧得我們?nèi)诵牟话玻簝A家敗產(chǎn)的也有，背井離鄉(xiāng)的也有，被迫一死的也有，真不知我們造了什么孽呀！

西門豹（白）且?。〈说鼐褂羞@樣的惡劣風俗，定有贓官污吏借神惑眾，趁火打劫。勒詐良民。唔，我自有道理。

（內(nèi)樂聲、人聲。）

西門豹（白）唔？何處吵鬧？

院子（白）有一伙人擁著一個女子前來。

西門豹（白）我們閃躲一旁，看個明白。

（豪長、巫祝、廷掾二小巫擁阿農(nóng)女同上，過場，同下。）

農(nóng)夫（白）方才過去的，就是巫祝、豪長、廷掾一伙人，擁著的那個女子，想必是今年的河神新婦了。

西門豹（白）唔。

阿農(nóng)（內(nèi)白）爾等慢走！還我的女兒呀！

（阿農(nóng)上。）

院子（白）后面又有人來了！

西門豹（白）老丈要往哪里去？

阿農(nóng)（白）他們搶了我的女兒，我要趕上前去，與他們拼了，你快快閃開！

（阿農(nóng)欲下。）

西門豹（白）人役們走上！

院子（白）人役們走上！

（四龍?zhí)鬃詢蛇叿稚?。?/p>

西門豹（白）看衣更換。

（西門豹換官服。）

農(nóng)夫、

鄉(xiāng)民甲、

鄉(xiāng)民乙（同白）原來是新任太守！

農(nóng)夫（白）既然太守到此，我們何不狠狠地告他們一狀！

鄉(xiāng)民甲（白）嗯！我要狠狠地告他們一狀！

西門豹（白）啊！老丈，你有什么冤枉，對我講個明白，我與你做主。

阿農(nóng)（白）大人哪！

西門豹（白）慢慢講來。

阿農(nóng)（白）小人名叫阿農(nóng)，是這鄴城的百姓，務農(nóng)為業(yè)。今年為河神娶婦，廷掾派我交納五百貫，是我交納不出，竟將我的女兒搶去，做了河神的新婦了。想我只有這一個女兒，早晚相依為命，剩我一人，我也難以活在世上了！

（阿農(nóng)哭。）

西門豹（白）家院！

院子（白）有！

西門豹（白）拿我令箭，傳諭城內(nèi)官員，命他們衙前伺候。

院子（白）是！

（院子下。）

西門豹（白）你等暫且回去，本府自有發(fā)落。

阿農(nóng)（白）多謝太守！

農(nóng)夫（白）媽媽、女兒，不要怕了，莪們有大人做主，回家去吧！

（眾人同下。）

西門豹（白）來！

四龍?zhí)祝ㄍ祝┯校?/p>

西門豹（白）帶馬進城！

（西門豹上馬，走圓場。長老、三老、廷掾、巫祝、眾百姓同上，同跪接。）

眾人（同白）鄴城官員百姓，迎接太守！

（西門豹下馬。）

西門豹（白）父老們請起！衙前敘話。

（眾人同起，分列兩旁，西門豹下，四龍?zhí)纂S同下。眾人同下。）

【第五場】

（四龍?zhí)滓鏖T豹同上。院子上。）

院子（白）啟稟太守：鄴城官員人等，俱在衙前候話。

西門豹（白）傳出話去：各位官員一概免見，只請長老一人進衙敘話。

院子（白）長老進衙敘話！

（長老上。）

長老（白）參見太守！

西門豹（白）罷了。一旁請坐！

長老（白）謝坐！

西門豹（白）啊，長老，適才本府進城之時，只見街巷蕭條，人煙稀少，不知是何緣故？民間有何疾苦，你乃此地長老，必然洞曉其情，都請以實言相告。

長老（白）這個……

西門豹（白）但講無妨。

長老（白）唉！連年荒旱，五谷歉收，這且不言；百姓們最苦之事，乃為河神娶婦！

西門豹（白）噢！河神娶婦！

長老（白）每年三月十五春社日，為河神娶婦之期，借此巫祝與三老等，乘機搜刮民財，聚斂二三百萬貫。其所用亦不過三幾十萬貫，剩下的都中飽了他們的私囊。年年每戶攤派數(shù)百貫，百姓不堪其苦，又怕將自己的女兒選做河神新婦，故多攜家挾眷逃奔他鄉(xiāng)，故而連年城廂百姓日益減少。

西門豹（白）原來如此。這河神娶婦之事，都是何人操辦？

長老（白）每年都是由巫祝和管教化的三老等操辦此事。

西門豹（白）唔……這就是了。你回去之后，與我告知豪長、廷掾、巫祝，至河神娶婦之日，我要親自去到河邊與新婦送行。

長老（白）是。小人告辭！

（長老下。）

西門豹（白）正是：

（念）河神娶親事，原是坑害人！

（西門豹、四龍?zhí)淄?。?/p>

【第六場】

（眾鄉(xiāng)民自兩邊分上。）

鄉(xiāng)民丙（念）東風解凍春社日，

鄉(xiāng)民丁、

鄉(xiāng)民戊（同念）農(nóng)事春耕不誤時。

鄉(xiāng)民丙（白）今天乃是春社日，為河神娶婦之期。你我不免去到河邊觀禮。

鄉(xiāng)民丁（白）昨日聽長老言說，新任的太守，還要親自到河邊來為新婦送行呢！

鄉(xiāng)民丙（白）原來如此，我說今年怎么比往年熱鬧的多哪！

鄉(xiāng)民丁、

鄉(xiāng)民戊（同白）好，一同前往！

（眾鄉(xiāng)民同走半圓場。農(nóng)夫、農(nóng)婦、農(nóng)女、鄉(xiāng)民甲、鄉(xiāng)民乙自下場門同上。內(nèi)鼓樂聲。）

鄉(xiāng)民戊（白）你們看！那不是河神新婦的香車來了？

農(nóng)夫（白）可不是嗎！待我們閃在一旁。

阿農(nóng)女（內(nèi)唱）阿農(nóng)女悲切切淚流滿面，

（四小巫執(zhí)幡節(jié)、香爐引阿農(nóng)女坐香車同上，巫祝隨上。）

阿農(nóng)女（三叫頭）爹爹！我父！爹爹呀！

（阿農(nóng)女哭。）

阿農(nóng)女（唱）想起了我的父好不凄然。

我這里坐香車如同囚犯，

老爹爹不知他現(xiàn)在哪邊。

將身兒來至在清漳河岸，

這波濤就好比萬把刀山。

（哭）喂呀！

巫祝（白）休要啼哭，今天乃是大喜之日，沖撞了河神，你吃罪不起！

徒弟們！

四小巫（同白）有！

巫祝（白）看香案伺候！待我與河神上表頂禮。

（排子。巫祝上香、頂禮。）

小巫（白）太守親自與新婦送行來了！

巫祝（白）我們一旁伺候。

（四龍?zhí)住⒍率?、三老、廷掾、豪長、長老引西門豹同上。）

西門豹（唱）文侯命我守鄴城，

查訪了河神娶婦的內(nèi)中情。

似這等惡風俗理應改正，

貪官惡霸一掃清。

趁此要把民心順，

興利除弊不放松。

來至在漳河岸用目觀定：

兩岸聚滿眾黎民。

眾鄉(xiāng)民（同白）與太守叩頭！

西門豹（白）罷了。

巫祝（白）與太守叩頭！

西門豹（白）一切可曾齊備？

巫祝（白）俱已齊備。

西門豹（白）那新婦長得怎樣？將她帶至案前，待我看上一看。

巫祝（白）把新娘子帶過來！讓太守看上一看。

（阿農(nóng)女至案前，西門豹作審視狀。）

西門豹（白）哦，想河神乃是貴神，必須配以美女，此女姿色平常怎好做河神的新婦？須另選美貌的女子，再送與河神為婦方好。

巫祝（白）這……

（巫祝與三老、廷掾、豪長互視會意。）

巫祝（白）稟太守！

西門豹（白）怎么？

巫祝（白）想河神娶婦的吉日，乃是早已定好的，哪能隨便更改，倘若河神怪罪下來，那如何得了！

三老（白）是啊，河神怪罪下來，咱可是擔待不起呀！

豪長、

廷掾（同白）是??！

西門豹（白）是啊，河神若是怪罪下來，怎生是好？這、這……

（西門豹故作思索。）

西門豹（白）有了！就煩巫祝你辛苦一趟，去到河神那里，稟明此事，改日再送，請河神寬限一二日。

巫祝（白）河神那里……

（巫祝忽然悟到，愣住。）

巫祝（白）哎呀！這河里乃是滔滔白浪，下去不是就沒命了嗎？

西門豹（白）巫祝，你既與河神為媒，自然與河神多有來往，請你不要推辭。

眾人（同白）對，叫她去傳話最好。

巫祝（白）哎呀，不成不成！還叫別人去吧！我笨嘴拙舌的傳不好話呀！

西門豹（白）還是有勞媒人辛苦一趟吧！

（西門豹示意二勇士，二勇士同架起巫祝至河邊，巫祝掙扎。）

巫祝（白）大人饒命哪！大人饒命哪！

（二勇士同將巫祝推下河。眾鄉(xiāng)民同交頭接耳。）

西門豹（白）這老巫祝去了這半晌，怎么還不見回信哪？

（三老、廷掾、豪長、小巫同面面相覷。）

西門豹（白）怎么，去了半日還不見回音？想那巫祝是女流之輩，竟不會辦事。

三老乃是教化之官，能言善辯，就煩三老前去看個究竟，并說明情由。

三老（白）不不不！小官年邁，更不會下水……

（三老跪。）

西門豹（白）三老年老干練，休得推辭，快快辛苦一趟吧！

三老（白）大人饒命呀！

（西門豹示意二勇士，二勇士同將三老推下河。）

西門豹（白）想巫祝、三老不會辦事，去了半日，未能取得回音。

豪長精明強干，還是請你辛苦一趟，向河神說明情由。

豪長（白）哎呀大人！小人……

西門豹（白）來！

二勇士（同白）有！

西門豹（白）快快送豪長去見河神！

（二勇士同將豪長推下河。四小巫、廷掾同跪。）

廷掾（白）啟稟大人：為河神娶婦，本是假的，乃是三老他們設下的騙局，為了斂收百姓錢財，托言河神每年要娶上一個新婦。其實哪有什么河神哪！望大人開恩饒了我們吧！我們從今一定改邪歸正。

（西門豹冷笑。）

西門豹（笑）哈哈哈！

（白）既肯說出實話，改邪歸正，就饒你們不死。

阿農(nóng)（內(nèi)唱）女兒漳河喪了命，

（阿農(nóng)跌跌撞撞上。）

阿農(nóng)（唱）不由老漢痛在心！

急急忙忙河濱奔，

與兒相見在冥中！

（白）我兒！慢走！為父的來了！

（阿農(nóng)神情恍惚，趨往河邊。）

長老（白）阿農(nóng)，你要往哪里去？

阿農(nóng)（白）找我那苦命的女兒去！

（阿農(nóng)欲投水，長老攔住。）

長老（白）你女兒卻未曾死。

阿農(nóng)（白）她在哪里？

長老（白）不是好好的在那兒嗎?

（阿農(nóng)女自車中沖出。）

阿農(nóng)女（白）爹爹！

（阿農(nóng)、阿農(nóng)女同跪。）

阿農(nóng)、

阿農(nóng)女（同白）多謝大人！救我父女不死！

西門豹（白）快快起來！父老們！

（唱）父老鄉(xiāng)親且坐定，

我有言來聽分明：

漳河水東流滾滾，

哪有河神來害人。

巫祝三老造謬論，

連年苦害眾黎民。

今日把貪官、妖婦、土豪、惡霸已除盡，

再莫信那胡言亂語有什么神靈。

還須治水除荒旱，

才能夠莊稼好五谷豐登。

長老（白）大人為民除害，我等感恩匪淺！

農(nóng)夫（白）廷掾他一向幫同三老助紂為虐，欺壓我們，望大人重重懲辦！

農(nóng)民乙（白）大人，要他將搜刮我們的錢財退回與我們！

眾人（同白）對！要他把敲詐我們的錢財退還與我們！

西門豹（白）好。

來！

二勇士（同白）有！

西門豹（白）將廷掾及小巫等押下，聽候本府發(fā)落。

二勇士（同白）??！

（二勇士押廷掾、四小巫同下。）

西門豹（白）廷掾作惡多端，本府定予重辦，爾等回去也要好自生理。

眾人（同白）謝大人！

阿農(nóng)（唱）多年妖霧一日掃，

阿農(nóng)女（唱）再生之德比天高！

鄉(xiāng)民甲（唱）救我水火除殘暴，

眾人（同唱）從今后男耕女織樂逍遙！

西門豹（白）鄉(xiāng)親們，回去吧。

（眾鄉(xiāng)民同下。）

西門豹（白）來！

龍?zhí)准祝ò祝┯校?/p>

西門豹（白）打道回衙！

眾人（同白）啊！

（眾人擁西門豹同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