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是當代作家李國文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首次出版于1981年。[2]

小說以某大型軍工動力廠黨委書記兼廠長于而龍回到闊別三十多年的游擊根據(jù)地查找暗殺自己妻子蘆花的兇手為線索,通過對他回故鄉(xiāng)三天之中的經(jīng)歷、見聞、聯(lián)想、回憶等的敘述,概括了近四十年間的社會生活內(nèi)容。作品結(jié)構(gòu)獨特,情節(jié)曲折、細節(jié)豐富生動,具有令人蕩氣回腸的強烈的藝術(shù)感染力和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

《冬天里的春天》曾獲1982年第一屆茅盾文學獎。2019年9月23日,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

中文名

冬天里的春天

語言

中文

作者

李國文

出版時間

1981年

字數(shù)

63萬字

小說類型

長篇小說

創(chuàng)作年代

20世紀70年代

內(nèi)容簡介

主人公于而龍抗日時期是石湖游擊隊的隊長,新中國成立后是某大型軍工動力廠廠長兼黨委書記,他重返故鄉(xiāng)是要為他的亡妻、游擊隊指導員蘆花40年前不明的死因解謎,找出打黑槍的兇手。于而龍和蘆花當年都是石湖貧苦的漁民,為了還高門樓王家的債,于而龍喝了藥酒到冰湖中捉鯉魚險些喪命。他們在黨的指引下毅然舉起了革命的火把,與高門樓王家斗,與日寇、湖匪斗,出生入死戰(zhàn)斗不息。于而龍后來又作為騎兵團長,馳騁在解放戰(zhàn)爭的戰(zhàn)場;作為第一批創(chuàng)業(yè)者,在沼澤地里建起了大工廠??墒撬慕Y(jié)發(fā)妻子早在40年前就不幸犧牲。蘆花有著異常堅定和敏感的階級感情,她與高門樓王家有著不共戴天的階級仇恨。她像一尊威嚴的戰(zhàn)神,把王家老大的頭顱擲在老二王緯宇的面前。王緯宇則是混進革命隊伍的階級異己分子,幾十年來一直隱藏在于而龍身邊搗亂,表面上卻假裝“革命”,刨掉自己父親的墳墓,用血寫入黨申請書,開口閉口是“階級斗爭”,又利用游擊隊的求勝心理作出錯誤決定,險些使全隊覆滅。在工廠又搞什么“紅角”,凡事“左”三分,最后他劊子手的面目終于被揭露了。

創(chuàng)作背景

20世紀70年代,中國進入了只有一個作家唱獨角戲的年代,斯其時也,一方面是《詩經(jīng)·小旻》里的那句“我視謀猶,伊于胡底”,弄到如此不堪收拾的地步;一方面是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中的那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隱隱約約的異動,勢必要來的轉(zhuǎn)機,正在形成當中。那時,李國文已年過半百了,開始構(gòu)思在“大地、人民、母親”這樣一個母題下,來寫《冬天里的春天》這部長篇小說。[1]

人物介紹

于而龍

于而龍本是一個貧苦的漁民,后投身革命,先后任石湖游擊隊隊長、騎兵團長、大型軍工廠廠長兼黨委書記等職;既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戰(zhàn)斗英雄,又是一個與詩人交朋友、拜專家為師、熱愛生活、懂藝術(shù)、可以整本地啃外文原著的干部。他具有多方面的性格優(yōu)點:勇敢、勇猛、堅強、倔強、富有犧牲精神、尊重科學、尊重知識分子、與時俱進、重感情,講義氣、有親和力、有責任感。石湖游擊隊成立后,他任隊長;他走的是艱難的路,也是光榮的路。解放后,大型軍工廠動力實驗廠建立之后,他任廠長兼黨委書記……他也有一些性格缺點:率直、輕信———王緯宇多次耍陰謀詭計,麻皮阿六??嗳庥嫞紤撟R破但最終沒有識破;暴躁,愛沖動———在去營救趙亮前,老林哥不慎把一個裝著銀元的“美孚”油箱掉進了湖中的塘河里后,他暴跳如雷,粗暴地傷害多年來任勞任怨的老戰(zhàn)士……總的來看,于而龍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

王緯宇

王緯宇是三王莊的大戶王敬堂的二兒子,先后任石湖游擊隊參謀、副隊長、南方某省文教廳廳長、工廠副廠長、工廠黨委書記兼革命委員會主任等職。他狡猾、陰險、狠毒,混進游擊隊,為了騙取戰(zhàn)友們的信任,他放火燒了自家的房子,刨掉自己父親的墳墓,用血寫入黨申請書;一面為于蓮出國深造奔走效勞,一面又與夏嵐一道扼殺于蓮的藝術(shù)生命;“文革”期間,在扳倒于而龍時,他從來不主動出面,而是慫恿利用高歌等人達到自己的目的,暗中囑造反派把于而龍“往死里打”,可“文革”一結(jié)束就與于而龍一家野餐于西山寺院;極力主張為自己親手殺死的蘆花建陵墓、修紀念碑;利用游擊隊的求勝心理作出錯誤決定,險些使全隊覆滅;勾結(jié)麻皮阿六“拉大網(wǎng)”對付于而龍,綁走小石頭,繼而唆使土匪殺害小石頭,并挖掉他的一雙眼珠;在勾結(jié)王經(jīng)宇出賣游擊隊的陰謀敗露后,向蘆花開黑槍,在四姐將要揭露其殺人真相時將四姐殺掉;鼓動葉珊挖了蘆花的墓;和老婆合謀陷害于而龍一家不擇手段。

蘆花

蘆花本是一個被倒賣的包身工,后成為石湖游擊隊女指導員和于而龍的妻子。她重義氣、大膽潑辣、意志堅強、不屈不撓、愛憎分明,嫉惡如仇、勇敢、膽大而又沉著、警惕性強、覺悟高、率直、思想開放,蘆花是一個覺醒的無產(chǎn)者和徹底的革命者,生命雖然只經(jīng)歷了前一個十年,但她的英靈影響著后一個十年。她活著的時候,對敵人恨得深,對群眾愛得深,她的精神世界豐富而深沉,就是她的愛情也顯得異常真摯和固執(zhí)。她一經(jīng)接受黨的思想,就決然地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她頂住陳舊的習俗和惡意的流言,在鐵與血的戰(zhàn)斗生涯里和于而龍結(jié)成伴侶,并終于為保護于而龍和游擊隊,在濃霧鎖湖的清晨犧牲了。

作品鑒賞

主題思想

《冬天里的春天》與十七年“紅色經(jīng)典”那種豪壯、一往直前的革命言說方式不同,《冬天里的春天》是站在反思的角度來書寫革命的,它帶有更多的懷疑、感傷甚至幻滅色彩。把它與《紅旗譜》作簡單比較可以看出,《紅旗譜》寫轟轟烈烈的農(nóng)民運動,囊括幾十年的斗爭風云,雖然期間也有各種挫敗,然而革命的氣勢從未減弱,革命的目標一直很明確,真正描繪了一幅革命的宏圖?!抖炖锏拇禾臁穮s沒有這種大氣、樂觀,它反反復復糾葛于那些失誤、教訓中,思考革命的代價、革命的結(jié)果,以及革命后的當下現(xiàn)實。因此它不可抑制地透露出一種對革命的懷疑之感。主要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

一、對革命過程的審視

在《冬天里的春天》中,革命始終是被或濃或淡的霧氣所籠罩的。霧是作品中的一個重要意象,小說開頭第一句便是“沉沉的大霧,似乎永遠也不會消散地彌漫著,籠罩在石湖上空。”此后多處,尤其是當寫到革命受挫、前途未卜時,都會出現(xiàn)這樣的霧。再明顯不過,這霧是有象征意義的,它暗示了舊勢力的強大,斗爭頭緒的撲朔迷離。在一般的描寫革命的小說中,格調(diào)多是明朗的,即使寫挫折也是轟轟烈烈,《冬天里的春天》卻獨辟蹊徑,用“霧”作喻,這不能不說是特殊?;\統(tǒng)地說大霧彌漫代表黑暗勢力對革命的阻撓又是不夠準確的,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考慮到一個人物,即王緯宇。每當于而龍回憶起自己與王緯宇幾十年的合作、較量,總感到力不從心。這位地主家的二公子、歷史系大學生,被形勢所迫,在抗日之初就加入了游擊隊,他的確曾拼死為革命出過力,而然背地里又陰謀不斷,一次次讓于而龍等陷入險境,使得革命道路變得更為曲折和艱難。面對這個幽靈般的人物,于而龍有過警惕,也暗暗與之較量過,但始終不能明確戳穿和制服他,相反的,某些時候他還會念著王緯宇的好,懷念他們之間那一點極為難得的革命情誼。直到文革結(jié)束,王緯宇的罪惡明朗起來,于而龍才痛定思痛,明白了為什么石湖上的革命始終籠罩在漫天迷霧里。神圣的革命事業(yè)始終由云山霧?;\罩,革命的成果中有這樣一個狡詐小人的一份功勞,這簡直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也顯示了對革命神圣化的消解。

二、對革命結(jié)果的反思

主人公于而龍回到闊別三十年的故鄉(xiāng),這時已是文革之后,而故鄉(xiāng)人依然生活在貧病交加中,比起解放前沒有多大改觀,對此,于而龍不斷拷問自己:“革命給這些普通民眾帶來了什么?”毫無疑問,革命之初曾許諾給人民的光明、美好的生活未能兌現(xiàn),相反十年浩劫把人弄得更是不人不鬼。于而龍回憶自己接受革命啟蒙時的情景,有這樣一段話:“這時,他們才明白這世界原本不應該這樣污七八糟的,別看魑魅魍魎那樣橫行無忌,那終究是一時攪渾了的水,會澄凈下來的,生活不會永遠絕望下去。”是革命的播火者給了他們希望,讓他們明白世界本應該是光明的,他們可以為之去戰(zhàn)斗,他們信了這話,苦苦斗爭了幾十年,最終得來的結(jié)果是什么?用作品中的原話便是“于而龍不由得回想起那漫長的十年……”光明沒有,幸福沒有,有的只是十年中九死一生的批斗,以及關(guān)于那十年的痛苦記憶。作者李國文反映的是實情,然而如此赤誠的揭露和反思不能不讓人感到悲涼。

三、對革命者與群眾關(guān)系的反省

小說中寫到,抗戰(zhàn)之初游擊隊員們沒能發(fā)動群眾,從而使得革命舉步維艱,等到革命隊伍逐漸成熟起來,懂得了依靠群眾,游擊隊員們便如魚得水在石湖上大展抱負了。小說對于革命者與群眾關(guān)系的思考當然遠不止于此,更深刻的在于文革之后,于而龍回到故鄉(xiāng)的所見所思。鄉(xiāng)親們依然在生存線上掙扎,而城里那些“老革命”,即使在被批得體無完膚的時日中,境遇比他們也要好得多。革命者與那些本應成為革命受益者的民眾,從來就沒有站到同一水平線上,作為革命者行列中一員的于而龍,對此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剖析和反思。他深深地自責,而又無能為力,正如他明白親如一家的老林嫂在他城里講究的家中做客時為什么落荒而逃,然而他卻無力改變什么,因為城里每家都是這樣過的。革命把革命者與普通民眾區(qū)別開來,革命成功后,革命者成了實際的掌權(quán)人,哪怕他再艱難、潦倒,而民眾只能活在真實的大地上。革命拉近了人與人的關(guān)系,革命也把一部分人推離了人民大眾,革命的結(jié)果與革命的初衷背道而馳。

四、對文革中常用的“革命”一詞的懷疑

文革中,“革命”一詞可謂泛濫,王緯宇、夏嵐之輩就常把“革命”掛在嘴邊,甚至一個昨天還在流水線上汗流浹背的毛頭青年,今天就可以跳起腳來指認你是反革命,要把你徹底打倒。曾經(jīng)革命了幾十年的老“布爾什維克”們一下子成了被革命者,歷史從來不曾這么可笑。文革背景下的“革命”當然再也不是人們一度信仰的那個革命,它只是一場無知的鬧劇,然而誰該為這份惡果埋單呢?人們由對文革中“革命”一詞的懷疑,引申到對一切真正的革命產(chǎn)生懷疑、進行反思。主人公于而龍就是被“革命”怕了,才鍛煉得心平氣和,“不那么愛生波瀾”,甚至為了避免禍端,阻止女兒跟右派家庭出身的陳剴結(jié)合。作者也借廖思源這一形象,影射了于而龍對革命的態(tài)度。廖思源曾拒絕外國的高新挽留,以無限的熱情投身于新中國的建設之中,十年“文革”下來,無數(shù)次挨批,他忍了下來,然而等“文革”一結(jié)束他就決定離開,他說:“回天乏力,讓我走吧,我還是走了的好……”這句“回天乏力”也正是于而龍沒敢說出口的心聲,從中不難看出主人公對于革命的幻滅感。

藝術(shù)手法

一、雜取種種,合成一個

《冬天里的春天》并不是按事件的自然順序發(fā)展情節(jié),時而過去,時而現(xiàn)在,時而又將來,從時間觀念上講,可以說是雜亂無章的,從空間范圍而言,也是忽左忽右。小說將從上世紀30年代末到粉碎“四人幫”近四十年的生活的回憶,穿插在于而龍三天三夜的故鄉(xiāng)之行的經(jīng)歷和見聞中,內(nèi)容高度濃縮。這是傳統(tǒng)小說難以駕馭和完成的。在這里,作者不僅巧妙地借用了戲劇的暗轉(zhuǎn)、電影的蒙太奇,而且采用了西方意識流小說的表現(xiàn)手法以及中國古典章回小說的過渡形式,并將這多種因素熔于一爐,“雜取種種,合成一個”,形成其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

作品開篇伊始,我們的女主人公蘆花在大年初一的清晨,為了救出自己的丈夫,當年石湖支隊的支隊長于而龍,在大霧中踏上了黑斑鳩島。但立足未穩(wěn),潛伏在黑暗中的內(nèi)奸向她射出了罪惡的子彈。這時,仿佛戲劇中的暗轉(zhuǎn),隨著蘆花倒下,帷幕也拉上了。待幕啟開,出現(xiàn)的是一幅恬靜、朦朧的石湖晨景,時間由上世紀30年代一躍而為70年代末,蘆花的丈夫,如今的老干部于而龍,似乎是悠閑自得地正在湖心島上垂釣。暗轉(zhuǎn)是戲劇演出中時間、地點變換的一種方式,小說借用這種結(jié)構(gòu)方法就免去過渡時繁瑣的交待。當于而龍獨自劃著一只舢板向三河鎮(zhèn)駛?cè)サ臅r候,他感情的潮水,有如滾滾長江,勢不可擋,久已沉睡的蒼茫萬古之意,一齊涌上了心頭。過去生活的回憶像鏡頭轉(zhuǎn)換似的化去,眾多的歷史畫面,那陰慘的,暗淡的,苦澀的,酸痛的畫面,一個接一個地推過來,平行而又交叉,很明顯是借用的電影藝術(shù)的蒙太奇手法。蒙太奇手法的美學特征,就在于它不是用概念思維來獲得認識,而是通過兩個以上的鏡頭的對列,使觀眾領(lǐng)悟到蘊藏在鏡頭之間的新的更深一層的含義。從整部作品來看,小說既寫了驚心動魄的游擊戰(zhàn)爭,又寫了地動山搖的“文革”的狂熱;既寫了“文革”前十七年中社會主義建設的火熱情景與挫折的慘痛,也寫了粉碎“四人幫”后春天帶來的希望與生機,而且反反復復進行交叉對比,使讀者領(lǐng)悟到藏在兩個生活場景對列之間顯現(xiàn)出來的新的思想意義。這一藝術(shù)效果的產(chǎn)生,給人以“橫看成嶺側(cè)成峰”的立體感,不僅寫出了人物內(nèi)心思想感情的飛躍,而且表現(xiàn)了作者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認識。但它又有別于電影的蒙太奇,這部由眾多具有鏡頭感組成的作品有自己的特點。作者用于而龍的頭腦作為中心光源,構(gòu)成放射結(jié)構(gòu)。歷史和現(xiàn)實,過去和將來,宇宙空間和人物心底,無一不被它所發(fā)出的思想情感所照亮。作者所寫的事實都不是直接傳入讀者大腦的,那些“信息”,是經(jīng)過了主人公于而龍的頭腦重新編碼后傳播出來的。人物的錯覺、幻覺、夢境、聯(lián)想和追憶,朦朧氛圍的渲染等都是主人公意識流動的具體化,隨著主人公的意識流動,在時間上時而超前時而滯后,在空間上大幅度跳躍和處理,帶來了“千巖萬轉(zhuǎn)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的朦朧的詩情畫意。這是西方現(xiàn)代派意識流小說的表現(xiàn)手法在李國文筆下給人留下的藝術(shù)魅力。李國文在小說里還不落痕跡地借鑒了中國古典章回小說“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的方法,不斷設下懸念,而又逐漸解開,大環(huán)套小環(huán),層層相因,環(huán)環(huán)相扣。當我們一拿起作品就發(fā)現(xiàn)有一連串的疑問,迫使你不得不讀下去,看個水落石出。隨著文章的發(fā)展,有些疑問漸漸得出了答案。這種設環(huán)解扣的方法,同時也是民間說唱文學的特點。作者正是采用“雜取種種,合成一個”的手法,將歷史與現(xiàn)實的材料糅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達到高度和諧的統(tǒng)一。

二、虛實相生,無畫處均成妙境

“虛”和“實”是中國繪畫藝術(shù)中的一對美學范疇,中國畫不象西洋畫那樣很講究透視的角度和作畫的地點取景構(gòu)圖,多采用“以虛帶實”的方法,也就是說中國畫的構(gòu)圖不是全部畫滿的,細心斟酌,總有幾處空著,空著的地方不僅可以代表天空、白云、流水等某種實物,而且還可以不表現(xiàn)任何東西,只是隱藏著某種情思,多給觀眾畫外之意。這種以虛代實,計白為黑的表現(xiàn)手法在小說《冬天里的春天》中得到了嫻熟的運用。

作品反映了中國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解放后十七年和文革十年四個歷史時期的生活風貌,整個畫面有兩處濃墨重彩的地方,一處是解決戰(zhàn)爭時期,通過于而龍、蘆花、王緯宇等人物形象的刻畫,再現(xiàn)了抗日的炮聲、革命的曙光、黨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lián)系;一處是文革十年,通過描寫王緯宇、高歌對于而龍等忠良的陷害,揭露了“四人幫”顛倒是非的罪惡。作者把這兩部分用流動的筆調(diào)重點突出,并加以對比,寫出了其中的歷史感受。至于解放后的十七年和今天的現(xiàn)實風貌,幾乎是留的空白,即使偶見色彩,也只是為了避免整齊而加的點綴。繪畫中的實和虛是相對而言的,古人講究密不通風,疏可走馬,“疏可走馬則疏處不是空虛,一無長物,還得有景。密不通風,還得有立錐之地,切不可使人感到窒息。”[2]在《冬天里的春天》里,戰(zhàn)爭年代和文革時期本身又是留有空隙的。大的空白處,有硝煙彌漫的朝鮮戰(zhàn)場,有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有粉碎“四人幫”以后黨風的轉(zhuǎn)變,有王緯宇之流走向墳場的預示。小的空白處,有于而龍和謝若萍的愛情幼芽,有老將軍周浩“文革”期間的歷史遭遇。由于作者在實處充分揭示了歷史和人物性格發(fā)展的趨勢,使得空白處筆雖未到而意已到,形成無墨之墨、無筆之筆的境界?!抖炖锏拇禾臁返奶搶嵪嗌€表現(xiàn)在對人物的安排和描寫上。全書共有五十多個人物,真正出場亮相的有多少呢?即使人物出了場,又有幾個可以看得清身材和長相的呢?幾乎每一個片段中的主人公總是今天的現(xiàn)實中安排一個,昨天的歷史中安排一個;或者是今天石湖上一個,今天離石湖很遠的縣里、廠里一個。出場主人公并不多,倒是銀幕后的埋在垃圾堆里的和埋在人的心里的死者較多,銀幕后的人們深惡痛絕或衷心愛戴的人較多。如果把出了場的人物和畫面叫“實”,那么,抒情主人公于而龍所回憶的部分就可叫做虛。蘆花這個敢愛敢恨的指導員,她的復仇故事雖不能算是遙遠的傳說,但也確有幾分傳奇的色彩,她不僅沒有正面出場,而且在三十年前就死了,作品中她活生生的形象,是從于而龍頭腦中輻射出來的,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這里面包含了作者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辯論理解,說明歷史和現(xiàn)實永遠是一條割不斷的線。“油畫藝術(shù)有它奇特的性質(zhì),猛乍看去,好像是零零散散,支離破碎,東一塊,西一塊,彼此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組合體。但是,一旦習慣了那仿佛是漫不經(jīng)心的筆觸中,有根作者貫穿脈絡的線索,頓時間,它就突然匯聚成一個完整的藝術(shù)形象,映入眼簾??磻T了平鋪直敘的作品,也許不喜歡油畫,然而,它卻是經(jīng)得起思索的藝術(shù)?!边@雖然是作品中的話,卻已被李國文認為“表達了我在寫這部作品時的藝術(shù)追求”,這個追求實際上就是把繪畫藝術(shù)中虛實相生的表現(xiàn)手法借用到自己的作品中來。

三、意以象盡,象以言著

“意象是表象和形象之間的橋梁,它比表象有更高的概括性和更豐富的內(nèi)容,卻依然保留著表象的具體直觀特點,不過意象不具備形象的物化形態(tài)?!币庀笫亲髡咔楦凶饔孟卤硐笾饔^化的結(jié)果,帶有強烈的情感色彩,它能表現(xiàn)作者的情感、思想。古人所謂“意以象盡”,“象以言著”正是如此?!抖炖锏拇禾臁分越o人一種朦朧的審美感受,是因為小說中處處彌漫了一系列獨具韻味的江南意象:霧、紅荷鯉魚、馬齒莧、銀杏樹、鵲橋山等。其中最耐人尋味的是霧和紅荷鯉魚。

石湖上空的霧,一開幕就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造成一種迷蒙陰森的壓抑之感。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霧也不斷變化著,時濃時稀,忽明忽暗,霧來時一切都若有若無,引人遐想,霧消時,形象鮮明,景物清晰,它自始至終,籠罩全篇。作者不是故意玩弄煙幕彈,這是與社會環(huán)境人物命運息息相關(guān)的。于而龍的一生,似乎和迷霧有著難解難分的因緣,117他的許多記憶,尤其是辛酸的、苦澀的、思痛的回憶,總是籠罩著迷迷蒙蒙的霧,在他漫長的生活途中,像舢板一樣,不止一次地駛進過濃濃的迷霧之中。就藝術(shù)形象而言,作品中的霧呈現(xiàn)著不同的形態(tài),或濃重或輕淡;濃重時像帷幕,十步之外不辨人馬;輕淡時如薄紗,百米之內(nèi)依稀可見。霧這一意象,不僅為作品的情節(jié)和人物創(chuàng)造了一種朦朧的美,而且還減少了大量的非情節(jié)因素,它在作品的結(jié)構(gòu)上,就像一件道具,把上一個鏡頭和下一個鏡頭連接起來,使得結(jié)構(gòu)更加精練,也使得作品洋溢著一股淡淡的馨香。紅荷鯉魚這一意象,它是“足智多謀”、“狡猾靈巧”、“胸有成竹”的老油條,它有“雄厚的體力”、“臨場不慌的理智”,他勇敢、頑強,富有韌性和耐力,“懂得怎樣戰(zhàn)斗,怎樣活下去”。我們從“魚借水勁,如同共產(chǎn)黨依靠群眾那樣,會有很大的力量”這句話中,不難領(lǐng)略到隱藏在魚后面的“真相”。紅荷鯉魚從被捕到解脫,象征著主人公于而龍艱苦曲折的一生,象征著他激流勇進、堅忍不拔的意志力,象征著他在死亡線上對人生的追求的意志力和在血海深仇中百折不撓,堅決復仇的意志力。作品在釣魚這一情節(jié)上花了很大的筆墨,并借助象征的手法來構(gòu)成秩序,并不刻意追求事物的真實性,而是以虛幻和假設的情景來模擬。它的獨立的藝術(shù)功能只在于隱喻和暗示上:紅鯉魚的精神,就是于而龍學習的精神,它向往著石湖,絕不放棄最后的希望;它終于回到了給它力量,給它生命的石湖之中,于而龍也終于回到了給他力量、給他生命的母親的懷抱里。這是紅荷鯉魚這一意象給讀者的啟示。意象的形成過程受作者潛意識的影響,會帶上濃厚的潛意識色彩,它與作者的身世經(jīng)歷、人格個性密切相關(guān)。20世紀50年代中期,作者以干預生活、揭露陰暗面而步入文壇,并因此受到二十余年不公正的待遇,他又何嘗不像于而龍那樣,在漫長的生活途中,像舢板一樣,不止一次地駛進過濃濃的迷霧之中。重出之后,他亦未改初衷,積極入世,紅荷鯉魚堅忍不拔的意志力、百折不撓的追求不正是作者的價值取向嗎?所以,《冬天里的春天》這部小說比較全面地反映了作者的人生追求、審美追求。

四、情節(jié)結(jié)構(gòu)

從題材和主題的褥要出發(fā),打亂時空秩序,吸收戲劇和電影的某些手段結(jié)構(gòu)作品。從展示人物豐富的精神世界出發(fā),吸收意識流手法,借主人公的視覺、聽覺等感覺來網(wǎng)結(jié)多層次的復雜結(jié)構(gòu)。將作者的議論或抒情化入主人公的靈魂中,通過主人公的意識流動自然地表露作者的傾向,減少大的非情節(jié)因素。

作品評價

在中國當代小說之林中,李國文的《冬天里的春天》是一部在表現(xiàn)形式上頗具特色的小說。它不僅在結(jié)構(gòu)和表現(xiàn)手法上與眾不同,其意象的攝取也有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它在吸收中外小說特點的同時,對其他藝術(shù)的表現(xiàn)形式也進行了大膽的借鑒,形成了新穎別致的風格。

——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湖南工業(yè)大學傳播系副教授余習惠

《冬天里的春天》是一部藝術(shù)形式大膽創(chuàng)新的作品。它在吸取了中外小說特點的同時,通過獨特的藝術(shù)手法將抒情詩般的內(nèi)容完美展現(xiàn)給讀者,達到了內(nèi)容與形式的高度融合。

——廣東技術(shù)師范學院劉鋒

作者簡介

李國文,中國作家協(xié)會專業(yè)作家。男,原籍江蘇省鹽城市,1930年8月24日生于上海。漢族,中共黨員。1949年畢業(yè)于南京戲劇專科學校理論編劇專業(yè)。中國作家協(xié)會第四屆理事。[2]

念過戲劇學校,當過文工團員,去過朝鮮戰(zhàn)場,做過文藝編輯;1957年因?qū)懶≌f《改選》,還曾被劃過“右派”。1979年又寫小說《月食》,重新回到文壇,此后出版過長篇小說《冬天里的春天》、《花園街五號》、《危樓記事》和中短篇小說集《第一杯苦酒》、《沒意思的故事》、《電梯謀殺案》、《涅盤》、《潔白的世界》,作品多次獲獎。并著有《罵人的藝術(shù)》、《苦瓜苦瓜》、《尋找快樂》,《說三道四》、《淡之美》、《十字路口》、《紅樓非夢》以及《重新評點〈三國演義〉》、《莎士比亞傳》等書。曾任《小說選刊》主編,中國作家協(xié)會專業(yè)作家。[1]

2019年9月23日,李國文長篇小說《冬天里的春天》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

李國文